使用相同數據,為何會得出相反的結論? 《造局者》有答案
英文書名中的“Framer”原意是指「起草美國憲法的那群人」,他們建立了聯邦政府的「框架」,正是「造局者」的典型。隨著科技技術的進步,人類已經無法與電腦的計算速度競爭,然而,人類所擁有的決策能力,是電腦無法取代的能力,也是人類之所以能夠勝過機器與AI的因素。
與其擔心被AI取代、或者競爭力輸給別人,不如創造未來框架的方向著手。對個人、社群、國家、或是整個文明而言,運用「建立思考框架」這種人類所特有的軟實力,才有機會對應最棘手的商業困境和社會議題。
以下是《造局者:思考框架的威力》的部分精彩內容:
人人都可以是造局者
由於某些細菌對於抗生素產生了抗藥性,每年全球因此死亡的人數已經來到七十萬,而且還在迅速增加。再不找到解方,未來每年因此死亡的人數可能上看千萬,也就是每三秒就有一人因此喪命,就連新冠肺炎(Covid-19)疫情也只會是小巫見大巫。而且,這個問題可說是人類社會自作自受。抗生素的藥效之所以愈來愈差,是因為過去的濫用:這些藥物原本該抑制細菌,現在卻把細菌訓練成了超級細菌。
現代人對於抗生素的使用習以為常,但盤尼西林是到1928年才發現,又經過十年以上才開始量產;在這之前,簡單的骨折或刮傷就常常奪走人的性命。1924年,美國總統柯立芝十六歲的兒子在白宮草坪打網球,腳趾起了一個水泡,引發感染,短短一星期就讓他丟了小命;再高的地位、再多的財富也無力回天。時至今日,從剖腹產、醫美到化療,醫學幾乎各方各面都有賴於抗生素。抗生素的抗菌力降低,這些治療的風險就會變大。
巴茲萊(Regina Barzilay)是麻省理工學院人工智慧學教授,她位於麻州劍橋市的研究室色彩豐富、植物茂盛,而她對於抗生素的問題有一套解決方案。傳統藥物研發多半是針對過去有藥效的物質,試圖尋找分子「指紋」相似的物質。這種做法通常成效良好,但在抗生素這個領域卻行不通。成分相似的物質多半早就研究過,於是新研發的抗生素結構與現有抗生素極為相像,細菌很快就會演化出抗藥性。為此,以麻省理工學院生物工程學教授柯林斯(James Collins)為首,一群背景多元的生物學家與資訊工程學者,和巴茲萊合作,決定採用另一套方法,不再把重點放在尋找相似的結構,而是尋找期望的效果:這種物質能殺死細菌嗎?在他們看來,這不是生物學問題,而是資訊科學問題。
巴茲萊魅力非凡、充滿自信,絕不是一般人想像的那種書呆子。而她也總是在打破各種刻板印象。巴茲萊出生於東歐的摩爾多瓦共和國,從小受共產主義薰陶,說著俄語,後來到以色列就學,說著希伯來語,之後再到美國讀研究所。2014年她在四十多歲生了第一胎,卻被診斷罹患乳癌,經過艱苦治療,總算抗癌成功。這場折磨讓她改變了研究方向,開始專注研究如何將人工智慧(AI)應用於醫學領域。她的研究逐漸受到矚目,也讓她得到了俗稱「天才獎」的麥克阿瑟獎。
巴茲萊和研究團隊合作,以二千三百多種有抗菌特性的化合物,來訓練一套AI演算法,讓AI演算法判斷這些物質能否抑制大腸桿菌的生長。AI演算法經過訓練後,就用來判斷「老藥新用資料庫」裡大約六千種分子,以及後續另一個資料庫中的一億多種分子,以預測哪些分子可能會有藥效。在2020年初,他們挖到寶了,有一個分子脫穎而出。他們把這個分子命名為halicin,正是在向《2001太空漫遊》電影裡背叛主角的AI電腦HAL致敬。
發現了這種能夠殺死超級細菌的超級藥物,立刻登上了全球的新聞頭條。眾人盛讚這就像是「影像殺死了廣播明星」的一刻,證明AI機器已勝過人類。〈人工智慧發現能夠治療抗藥疾病的抗生素〉也一躍成為《金融時報》的頭版頭條。
然而那種說法是抓錯重點。並不是人工智慧贏了,而是人類的認知又邁出了成功的一步:面對重大的挑戰,先有一開始的想法,接著能夠改變觀點,於是開闢新路、找出解答。這裡該讚賞的並不是新科技,而是人類的能力。
巴茲萊就解釋說:「是人類選擇了正確的化合物,也是人類清楚自己在做什麼,才把那些材料提供給AI模型來做學習。」是人類定義了問題、設計了方法、選擇了要用哪些分子來訓練AI演算法、再選擇要讓AI演算法檢查哪個物質資料庫。而在選出某些候選的分子之後,也是人類再次運用生物學知識,判斷為何有效。
找出halicin的過程,一方面是一項傑出的科學突破,另一方面也是在藥物研發領域邁出一大步,讓研發速度提升、成本大幅下降。但意義還不僅於此。巴茲萊等人之所以能成功,要素之一就是掌握了一種認知自由(cognitive freedom)。而他們擁有這種自由,並不是因為讀了哪本書、依循了什麼傳統、做了什麼顯然合理的事,而只是因為他們運用了一種全人類都擁有的獨特認知能力。
思考框架不同,視角就不相同
「建立思考框架」是人類認知非常基本的一件事,基本到難以查覺,就連研究心智運作的學者,也是到了相當晚近,才注意到這件事。過去大家對於建立思考框架的重視程度,一直比不上其他的心智能力(例如感知和記憶)。但由於大家愈來愈感受到必須提升自己的決策能力,而建立思考框架又與做出好選擇和行動息息相關,這件事也就逐漸從幕後走向舞臺中央。現在我們知道,如果能用正確的方式、提出正確的思考框架,就能找出更多的可能,也就能做出更好的選擇,創造更好的局勢。使用JP6怎樣的思考框架,就會影響所看到的選項、所做出的決定、所得到的結果。思考框架愈好,結果也就會愈好。
社會上許多問題之所以如此棘手,究其核心,都只是各方採用了不同的思考框架。例如,美國和其他國家之間,究竟是該築起一道牆、還是搭起一座橋?蘇格蘭究竟是該留在英國、或是獨立?中國對香港的「一國兩制」,究竟重點是一國、還是兩制?對於同一個情境,因為思考框架不同,看在眼裡就有完全不同的樣貌。
2016年,舊金山49人隊的四分衛卡佩尼克,在美國國歌演奏時單膝下跪,呼籲眾人注意種族主義與警察暴力。有人認為這是以一種值得尊敬的形式,發表著無聲、象徵性的抗議。畢竟他並不是轉身背對,也並未怒舉拳頭、或是伸出某根手指。但也有人認為這已經是對美國的大不敬,不過就是一個才能普通的球員在刻意操弄仇恨的宣傳手法,汙染了美國少數還沒受到文化戰爭染指的領域。
大家爭吵的並不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,而是這有什麼意義。於是這成了一場羅夏克墨跡測驗:你帶著怎樣的思考框架,就會看到怎樣的內容。
每一種思考框架,都會讓我們用某種獨特的視角來看世界,使某些要素放大、又讓某些要素縮小。譬如,資本主義的思考框架,會讓一切都彷彿充滿商機;共產主義的思考框架,則讓一切都成了階級鬥爭。同樣是一片雨林,實業家看到的是價值不菲的木材,而環保主義人士看到的則是攸關人類長期生存的「地球之肺」。在全球疫情大流行期間,該不該規定民眾在公共場所戴上口罩?在美國,用「健康」思考框架的人會說「當然」;用「自由」思考框架的人則會高喊「去你的!」
同樣的資料數據,不同的思考框架,就會有相反的結論。
有時,我們慣用的思考框架並不見得和現實契合。思考框架本身並沒有正誤之別(只有一個例外,後面會再提到),但當然有些時候會出現選錯思考框架的情況,也就是選用的框架並不適合當時情境。實際上,人類進步的路上,就四處散落著被拋棄的框架殘骸。以十五世紀的解剖學書籍《醫學彙編》為例,書中主張身體各部位和黃道十二宮有關,天體和身體彷彿形成完美對應。然而,這套思考框架從來沒真的治好任何人,而且等到更實用的思考框架出現,也就被拋在一旁。
我們意氣風發的時候,就容易犯下這樣的錯。2008年,諾基亞(Nokia)還是全球手機銷售的龍頭,很少人覺得蘋果公司剛推出的iPhone能有什麼前途。當時的趨勢是要把手機做得更小、更便宜,但iPhone卻是更大、更貴,也更容易出現各種錯誤。諾基亞的思考框架出自保守的電信業,重視的是實用和可靠。蘋果的思考框架則出自創新步調飛快的資訊業,強調要容易使用、能透過軟體延伸出新的功能。而事實證明,蘋果的思考框架更能滿足消費者的需求和欲望,也就主宰了市場。
然而,講到當前人類所面臨的種種重大挑戰,我們卻常常說不出自己用了怎樣的思考框架。無論是在哪個領域,都必須瞭解建立思考框架有多麼重要:先能用不同的觀點來看待問題,才能用不同的方式來解決問題。不論是對個人、社群、國家、或甚至是整個文明而言,想應付最棘手的難題,都得從自身出發:運用「建立思考框架」這種人類所特有的能力。
但我們得好好練習、進步。請聽本書慢慢道來。
本文節錄自《造局者:思考框架的威力》,由天下文化出版授權轉載。